想要什么？
姜华表情逐渐变得茫然。
这个问题姜华至今也没有想过，从来也没有人会问他这个问题。
姜华虽贵为皇子，却过的连宫里的下人都不如。
自出生起，便被钦天司的人测出身负诅咒，长大后必会将楚国引向灭亡，若不是贵妃的死让楚皇心存愧疚，说不定姜华尚在襁褓时就被人弄死了。
楚国是一个崇神的国家，祭祀之事国内盛行，当时便有人提议将他活祭，可最后始终没有施行。
但还是有人嫉恨他大皇子的身份，暗地里买通杀手进行暗杀，可姜华最后却能奇迹般的活下来。
因为身份和身上背负的诅咒都太过敏感，便被楚皇打发到冷宫自生自灭，身边只留下一名丫鬟。
整个皇宫的人都视他为不详，避而远之，也是因为如此他才能顺利的活过牙牙学语的年龄。
但随着其他皇子们的长大，他这位年龄最大的大皇子却成了他们无聊时随意欺辱的对象。
有的时候欺负的狠了，姜华瘦弱的身体整个蜷缩在地上，每次以为快要死的时候，却总会有一个人出现救下他。
……但也只是延长他的痛苦，让他继续这样屈辱的活在世上。
每次他都会大声质问那个人，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不让他去死，这样就一了百了。
可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他不能死，他生下来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当时，他觉得这句话很可笑。
一个不受宠，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皇子会有什么特殊的使命要完成？
或许当时的他内心深处还存在一丝希望的吧，可能那个人说的是真的？
但现实却再一次给了他重重一击，彻底粉碎了他那可笑的幻想。
姜华摸着毫无知觉的双腿，脑海中回荡着少女的话。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有股莫名的力量，让人相信这句话的真实性。
可深陷泥潭这么久，他心里还能期待什么？
重新站起来吗？
受尽冷眼的十多年里，也只有母妃的死和这双腿……
或许在得知自己的双腿再也无法站立的时候是有渴望过，但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
那种渴望，好像早随着时间迁移淡了。
姜华沉默着没有开口，时间就这样一点一滴的过去。
夜婉这边已经咽下口中最后一块鱼肉，还是没有对方的回答。
若不是知道少年会说话，夜婉都要以为对方是个哑巴了。
是心里不确定她值不值得信任吗？
“你不想说就算了。”
姜华垂下目光，内心本就不对任何事抱有希望的他在填饱肚子之后，再次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两人都不说话，山洞里静悄悄的。
夜婉觉得无趣，正打算去调查点事，旋即想到刚刚获得的帝器。
镜花水月，一件名副其实的天阶帝器，实体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碧珠，外面看起来只有拇指大小，内里却大有乾坤。
碧色的珠子光芒内敛，安静的躺在少女手心。
可能是因为契约的关系，夜婉能透过它感受到内部空间的时间流动。
这是一个无比真实的小世界，里面有时间，空间，包括生命的法则。
这种感觉夜婉太熟悉了，上一世突破帝境之后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小世界，但现在还未达到帝境，却提前有了一方世界。
帝境强者一生只能拥有一方世界，只因创造小世界不仅要耗费帝境强者近乎一半的巨大灵力，更要承受违反天道秩序所带来的天罚。
这种天罚不比修仙者在突破帝境时所承受的天罚差，甚至是更强，稍有不慎即便是帝境也会魂灭身陨。
虽说如此，但无论哪位帝境强者，都会选择创造自己的小世界，只因小世界所带来的好处，任何一位强者都不想拒绝。
而三界才算是正统，其他小世界在天道眼里属于异类，但又因天道也不能过多干涉帝境强者，所以这就变成了双方心照不宣的一种考验。
此时的夜婉突然想到，那她这样的情况，在达到帝境之后，还能创造新的世界吗？
若是可以的话...那她岂不是可以同时拥有俩个世界的加持了？
不管会不会是她所想的那样，镜花水月不愧是与锁魂钟同阶的天阶至宝。
法宝的品阶分为天地玄黄，每阶又有九品，由强至弱，在这之上便是先于诸天的八大先天至宝，每一品就如修仙者的境界一般，鸿沟天堑，无法跨越。
而帝器，顾名思义，帝境强者所炼制出的法宝，不光要炼器能力达到天阶，就连自身的境界都要帝境起步。
诺大的三界，能达到这种成就的人，无不是站在修仙界顶点的存在，一人便同时享受无数个超级宗门的供奉。
至少，夜婉所知的帝境炼器师，在整个中州也只有一位，而且想要让那位出面，至少要拿大半个中州的资源去请，还要准备好炼制的材料，他么有可能同意起炉炼制。
炼器的材料，品阶由低到高，也是越来越珍贵，炼制一件普通的地器，都要掏空一个中等宗门数千年的底蕴，更别提能引得无数帝境强者挤破头都想抢夺的帝器了。
早在她答应祁老的请求后，镜花水月便认主了。
在那时，关于镜花水月的一切包括制作过程全部涌入进了夜婉的脑海。
当得知镜花水月内的那片广阔的空间是人族最后一任人皇突破帝境后所创建的小世界时，夜婉也不免佩服。
能以自身创造的小世界为材料，炼制法器，这份魄力，就连夜婉都自觉做不到这种程度。
帝境强者创造的小世界，是用以挣脱天道，独立修炼的一种不可或缺的资源。
最后一任人皇居然用来炼制法器，这要是让那群帝境强者知道一定会对此嗤之以鼻。
炼制帝器的材料虽珍贵，但若是拿自己创造的小世界来充当材料，那就得不偿失了。
帝境强者一生只能拥有一个小世界，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舍不得的原因。
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修炼不仅事半功倍，还能阻隔天道的监视，这里不仅自成一方空间，更是躲避仇家追杀的绝佳避难地，但帝境强者很少会被仇家追杀到那种地步就是了。
任何外人没有小世界主人的同意，都不可能进入其中。
所以，夜婉觉得自己捡到宝了，是比她梦寐以求的锁魂钟更珍贵的宝物。
加上帝器这种级别的法宝一旦认主，便只有主人死的那一刻才会解除契约，否则只有主人才能催动。
光是内含世界这一点，就能让所有强者为之争得头破血流。
接下来有些事，夜婉还是要去调查一下的，下界的事她总觉得没表面这么简单。
为什么会有魔族人的踪迹，上一世她接管圣域后，魔族也没少给她使绊子，他们这次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想到这，夜婉有意的望向姜华，这个自始至终都沉默寡言的少年。
夜婉自认不善言辞，可眼前的这个少年却比她更甚，惜字如金莫过于此了。
姜华还保持同一个姿势，动都没有动一下，让人怀疑这是不是还活着。
可能是感受到夜婉的目光，姜华终于动了，但也只是僵硬的抬起头，看向她。
双眸黯淡无光，脸上也尽是沧桑。
“你……”夜婉愣住了。
眼前的男子大约也才二十岁的年龄，可脸上表现出的沧桑感，夜婉却只在那些活了几千年的老不死的身上感受过，但都没有男子散发出的强烈。
可能里面夹杂了一些别的东西吧。
夜婉想到接下来她突然消失的话，面前的少年表现的惊恐。
不过下一秒，夜婉觉得自己想多了，毕竟那张死气沉沉的脸摆在那里。
他不说话，她也不会刻意打探别人的事。
她多少也能猜到些，少年的身份便注定了他要么光芒万丈，要么...幼年凄惨，而很显然，姜华属于后者。
出于对他的烤鱼技术的认可，加上留他一个凡人在这里说不定有什么危险，外围也不是没有会主动伤人的灵兽，她可不想一出来就看到一堆白骨摆在那里。
“我去调查些事情，你要不要一起来？”夜婉浅笑，面对这个明显有寻死意图的凡人，她也表现的很矛盾。
按照以往夜婉的性格来说，她绝不会管这些闲事，可重活了一世，她上一世一直拼命追求的东西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这算不算一种改变呢？
想通之后，夜婉脸上的笑容显得越发真实了。
山洞内很是幽暗，加上四周是森林，很少有阳光能照射进来，姜华只能看清少女一小部分的表情。
充满自信的笑容落在姜华眼里，即便是身处昏暗的山洞，这笑容也是尤为刺眼。
姜华第一时间是想要逃离这里的。
但不知为何，他的目光却始终无法从那张脸上移开，他的心此时在滴血。
“我这副模样不会拖累你吗？”
夜婉闻言一愣，男子的沉闷的嗓音在她听来，还是比较好听的，只是这声音中带着某些压抑，硬生生破坏了美感。
不过对方没有继续保持沉默，目前来看结果还是好的。
夜婉也喜欢安静，但安静也不代表能接受周围的人一声不吭啊。
“不会啊。”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她还想让某只笨蛋请教一下烤鱼技巧呢。
后面的想法夜婉没有说出口，她询问少年的意见，若是实在不愿，那也没有办法的事。
她总不能逼着人跟她走吧，虽然她只是不想看到烤鱼技术失传。
“…我跟你走。”姜华幽幽的开口，他本来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才答应来这里，若是那个女人真的是骗他的，那他也能如愿的解脱了。
若是真的，会不会说的就是面前这个神秘的少女？
姜华思及此，不免摇头讽刺，原来他还没有彻底的放弃啊。
自小就曾有人在姜华耳边说过这样一句话，他的带着使命降生的。
母妃死的那天，又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使命一词。
他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好似早已被注定好了，他没有多么大的魄力去反抗命运，卑微的他只想知道，他被安排好的使命到底是什么。
他不想一无所知的活着，更不想带着不甘去死。
姜华以为少女会带他去一处危险的地方，毕竟刚刚发生的一切，让他潜意识里觉得，眼前的少女一定不简单。
可令姜华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刚刚答应少女，准备推动轮椅向外走的时候，下一瞬，他周围的景象如时光飞梭，眨眼间转化过无数场景之后，便出现了眼前陌生的一幕。
花红的高大阁楼，铺满红毯的街道，远处还能听到几人激动的交谈声，家家户户的门前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好像是要迎接什么喜事一样，到处都透漏着喜庆。
突然，有几名身着奇异服装的孩童欢快的从姜华的身边跑了过去，嘴里还在唱着一首两人从未听过的歌谣。
“帝国商，强又强，上京出了个政人皇，孤身守得万世运，开得天下掌和平。”
“……”姜华呆呆的看着周围这一切，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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